但以理書第四章
看哪,一根大樹(四1-18)
(一)
這一章所講的故事,是採用書信的方式寫成,它說尼布甲尼撒王,『曉諭住在全地、各方、各國、各族的人』。這正如六章廿五節以下所記載的,大利烏王傳旨曉諭,住在全地……的人。這故事把尼布尼撒承認上帝的偉大,以及祂的國是永遠的,祂的權柄存到萬代這些詞句,以詩體編入。開頭稱頌上帝,以及接凓講述夢的情形,很可能是從一個獨立性的傳統故事取材的,本書作者採用這個故事,心中有一個目的,就是論及驕橫的大君王──不管是尼布甲尼撒、或是安提阿哥──皆會被降卑,唯獨上帝與上帝的國度才被高舉。如果這種看法是正確的話,故事就能幫助我們解釋尼布甲尼撒王改變態度的原因。他起初的嚴厲,以後變得較為隨和,只要與上一章的前一部分相比,就可以看到這個事實。這裏的文字雖然是以第一人身下筆,但是從廿八到卅三節的經文,則變為第三人身。
(二)
這一章所描述的,和第二章但以理較早些時面對的任務不同。這一次尼布甲尼撒王記得他所做的夢,只是請人將夢的講解告訴他。他好像前一章所描述的一樣,召見國中許多可以解夢的人,列出一大串冗長的名單。作者對這個故事的『佈局』,作了很好的安排──國王正處於四境和睦的時期,他做了一個使他心驚膽戰的夢。按照過往的經驗,他很可能立刻召但以理前來替他解夢。但是,我們看到,這在起初可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而當這位英雄人物(但以理)出現的時候,無論怎樣,在文體上總顯出更為活潑而有力。尼布甲尼撒王先求問迦勒底的一切哲士,但是他們都不能回答。最後──請到但以理來了。他來得正為合時!尼布甲尼撒王以巴比倫的名字稱呼他為「伯提沙撒」,作者認為這個名字,含有巴比倫的神『彼列』的部首,在英文Bel(彼列)與Belteshazzar(伯提沙撒)的字首同。顯然事實上這不是出於語源學(請看一7注釋──改名)。尼布甲尼撒王認識在但以理裏頭,有『聖神的靈』,這種靈也賜予約瑟以智慧(參看創四十一38),這種靈也是舊約諸先知,得靈感的來源(民廿四28;結十一5)。在這裏把這種靈稱為『聖神之靈』。不過,我們不必注意他所用的聖神一字的多數。(the
spirit of the holy gods,譯者註,靈字,與神字之起首字母也皆是小寫)。卅四節的『至高者』,指出王使用一種含有單數意義之詞表達。現在但以理有智慧、能解明『奧秘事』的能力和名聲,皆已傳開(請看二24-30的注釋──奧秘的啟示)。國王準備把他的夢告訴但以理,但以理也準備將他從上帝所得的啟示告訴王。
(三)
國王所描述的夢是一個歷歷如繪的圖畫。那是一棵高大的樹,高得頂天,使全地之人皆可以看見,這樹並且供給人和牲畜所需的食物及避蔭。有一位從天上來的使者出現並吩咐伐倒這樹,砍下枝子,搖掉葉子,拋散果子,只將樹𣻗子留在地內,用鐵圈和銅圈箍住。這棵樹所代表的那人──在解釋中,會說明他的身分──將要和野獸遭遇同樣的命運,直到他和他的臣僚知道至高者在人的國中掌權,要將國賜與誰,就賜與誰的時候,或立祂所願意的極卑微的人執掌國權之時候。
用這棵樹的表號來指君王,在古時的世界是非常熟悉的。歷史家希羅多特指薛西王與瑪代的亞士特雅其士王皆屬於向外伸張的大樹。這話也用在尼布甲尼撒本人的偉大建築計畫上,他的題詞之中有一句話提到,這棵樹預表巴比倫帝國,他保護並保全了許多民族,他們似乎在他的樹蔭之下。然而,對但以理書之中這一段經文的主要的影響,將見之於以西結書卅一章一節以下,那一段與以西結書廿八章耶和華的曉諭密切相關,我們看到在那一章的第三節提到但以理的名字。在前一章(卅一章)的經文,論到埃及的法老,說他有如高大的香柏樹,生長在眾水之旁,讓飛鳥與走獸都在他的蔭下居住,以致上帝的「伊甸園中的樹」都嫉妒他。這棵樹被砍倒,作為對一切高舉自己的傲慢者之警戒。他被砍倒,就連在陰間都有了震動反響!這一段經文使我們想起以賽亞書十四章四至二十節所記的一首狂傲之歌,它說巴比倫王心中所想的『我要高舉我的寶座在上帝眾星以上』,由於他自以為了不起,所以上帝使他墜落陰間,『到坑中極深之處』。這段經文似乎清清楚楚的告訴了我們,不管但以理書的作者知不知道,這大樹所代表的人物,以及這些故事的情節的源起,都有一種『世界大樹』的看法,這可能反映一種神話的傳統,他們說這棵樹長在地球的正中央,他的枝幹上達於穹蒼之頂,遮滿一個像扁圓盤般的地球。不管但以理書的作者有否受到這種觀念的影響,他隨手採用了這個資料,並且藉凓它來表達自己的強而有力的信息,不單單說驕傲的君王會被上帝降卑,並且獨有上帝管理人間的一切事務。
吩咐砍伐這樹,是「守望者,聖者」所發的命令。『守望者』一詞,見之於十三和十七節(也見之於23節)和猶太人的啟示文學的好多著作中。這一詞是用來指一浛天上的使者,人知道他們是事奉上帝,並且在上帝面前為人代求的一班『儆醒守望者』。在以諾一書六章說,就是他們娶『人的女子為妻』(請看,創六1-4),他們的邪惡的後裔,有污鬼和邪靈的樣式,時常出現於地上。不過,這還是在稍為遲一點的時候,才使用這個詞。在但以理書之中(這個名稱沒有見之於聖經中的其它地方),單單指『一位天使』,正如『聖者』這一詞,在這種文學之中,也通常可見。這些『守望者』或者說是『聖者』,組織成一個天上的議會,其中的成員皆必須聆聽上帝的話,並且執行上帝的命令。他們的旨意就是上帝的旨意(請比照17節)。
這位守望者迫切地吩咐,在這棵大樹枝幹或者樹蔭下的鳥和獸,趕快的離開。樹被伐倒,它的枝幹也被砍去。只有樹𣻗仍然存留──好像尼布甲尼撒王一樣(講到這裏的時候,我們已經可以猜出,這夢中的樹所指的是誰了),他瘋狂的失去人性以後,被銅圈鐵圈箍住。他將失去人的理智,上帝給他一顆獸心,叫他經過七『期』(可能是指經過『七年』)。這段經文雖然沒有解釋,已經非常的清楚。以後的解釋馬上就以尼布甲尼撒本人的夢中的信息為中心──謀事在人,成事在上帝。獨有上帝掌權作王,祂會使驕傲的人降卑,也使卑微的人升高。
(四)
尼布甲尼撒所做的夢給人的教訓,在所有的經文之中皆很常見。人類的驕傲太快的忘記了上帝乃是造物主,而人只是受造物,完全倚靠上帝供應生活的一切所需:甚至是生命本身,也是從上帝而來。上帝在起初賜給人權柄,管理天空的鳥和海中的魚,以及野地的走獸(請看:創一26),我們(還可以加上一項)說,上帝也把地上的一切資源交給人管理。但是管理很容易會變成統治。上帝叫祂所創造的一切順服人(請參看:詩八6以下;來二8),也叫祂所造的萬物供人使用。但是人的使用很快的就變成濫用。上帝的創造與管理祂所造的萬物之權柄,本來是交託給人的,但是人類的驕傲,造成一種誤信,並且把單單是屬於上帝的這一項,竊據之當作人類的特權。
如果對一般人來說這是真實的話,對君王來說就更為真實了,這班君王濫用上帝所交託他們的權柄,把他們自己當作神,不管他們嘴裏有沒有講出來。尼布甲尼撒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安提阿哥也是。新約的『尊主頌』,就是對於尊崇救主的這個主題的美好注釋,馬利亞說:『祂用膀臂施展大能,那狂傲的人,正心裏妄想,就被祂趕散了。祂叫有權柄的失位,叫卑賤的升高』(路一51,52)。君王和領袖──在國家或是教會裏的──佔有高位的,會比其他大多數的人跌得更慘。他們忘記了聖經所說的『至高者在人的國中掌權,要將國賜與最卑微的人。』
大樹及其解釋(四19-27)
(一)
下面接凓解釋尼布甲尼撒王之夢。但以理曉得這是一個極難開口的時刻,本來不敢講,但尼布甲尼撒鼓勵他照實說出。在陳述以前,他先智慧地恭敬表明自己希望這個夢歸於王的敵人身上。但事實上並非這樣。這個夢乃是臨到尼布甲尼撒王本人。他就是這棵樹。他要被砍下,只有樹𣻗子仍然存留,也許說明他並沒有失去一切,甚至像尼布甲尼撒這樣一個驕傲的君王,上帝都給他盼望。但他要變為瘋狂失去人性;他要被趕出去與野獸同住;並且要吃草如牛。經過七期(年)以後,他的理智還要復原,那時他就要承認『諸天掌權』。(這是舊約中用『天』這個字宛轉代替『上帝』的例子──這種用法後來在猶太人的著作中非常普遍,在新約的馬太福音之中,就常用『天國』一詞,代替慣用的『上帝之國』。這種措詞反映那時猶太人的一種趨勢,他們甚至想避免提起上帝的聖名)。
(二)
但以理藉凓規勸國王對受壓迫者施憐憫,行公義,斷絕罪過,來結束他對這個夢之解釋。如果他這樣行,從前標誌他王朝的『平安』就會恢復,並且延長。
在廿七節有兩個詞語特別有趣。一個就是『斷絕』,這個字也可以譯作『救拔』,在舊約中兩次用作這個意義(請參看:哀五8:詩一三六24),這個字也常見之於後期的猶太人的著作之中。這就是將但以理書譯成七十士譯本的希臘文聖經所用的一個詞。另一個詞就是『施行公義』,這裏的『公義』是指義行與良善的行為。我們又再次注意到,七十士譯本將這個詞譯成『賙濟窮人』,例如,我們在便西拉智訓中看到有一句話說:『賙濟可以贖人的罪』(便西拉智訓三章三十節;並請參看七10)。這不是我們這一段的意思,但是我們在這裏至少看到,有好的行為,是人與上帝之間的關係的一部分。
不過,我們在這一節經文之中,並不能搜尋到依據,作為『因信稱義』與『因行為稱義』的教義上的爭辯。這裏從亞蘭文所繙出來的『義』這個字,正如它的希伯來文的字意,不單單表明人與上帝之間的正當關係,人靠它得以蒙上帝悅納,蒙祂稱義;並且也是人的一種正確態度,對待他的鄰舍表現出公義和行為恰當。即使人的態度與行為,皆能蒙上帝悅納,卻沒有一樣能贖世人的罪過,或是使人與上帝和好。在新舊約之間的一段時期,以及後來,『稱義』這個詞越發指『正當的行為』,這裏面含有仁慈的行為之意義,以及必須依從禮儀律法所產生的善意行為之觀念,這句話一點也不假。有一種反對藉看那樣的行為,可以贏得上帝的喜悅之看法,例如,保羅就竭力的教導,人的稱義,是本乎恩,也因為信。但是保羅和雅各所主張的並不分軒輊,雅各清清楚楚地說『信心若沒有行為是死的』(雅二20)。與上帝的正常關係,必須表現在與人有正常的關係,以恰當的行動,並在愛心良善的行為上表明。
王的瘋癲與恢復(四28-37)
(一)
尼布甲尼撒王對於上帝藉凓夢兆,所給予他的警告,顯然置若罔聞。經過十二個月之後,他再一次遊行(29節)在王宮的屋頂上,思想他偉大的成就,和標誌他卓越的統治之宏偉建築,值得他誇耀。除了許多廟宇寺院,以及拿波浦拉沙(Nabopolassor)的宮殿,那是他所建造或重建的,這些建築物,以及著名的巴比倫的空中花園,稱為世界七大奇觀之一的宏偉建築,也是在他手裏完成的。他因自己的成就而感到驕傲──並且將榮耀歸於他自己。正在他驕傲自誇的時候,從天上有聲音降下──這是記載在新約的一個現象(請看:可一11),並在啟示文字與拉比傳統中,稱之為bath
qol,或者神性的聲音。這聲音再一次宣告他將遭遇的命運,而且這話立刻應驗。他就知所預言的變為瘋狂,還加上『他頭髮長長,好像鷹毛:指甲長長,如同鳥爪。』他的瘋狂情形使他的行動舉止如同野獸,失去人的尊嚴,被奪去人的理智。人唯有靠上帝的安排,才能『完全像人』。這乃是人在上帝所創造的萬物之中所具的卓越性。尼布甲尼撒被貶為牲畜的地位,說明他在否認上帝在人間掌權的同時,也否認了他自己的人性。
(二)
這一章裏面提到尼布甲尼撒的瘋狂,是一個令人難解之謎,因為沒有獨立的歷史憑證,證實這裏所說的。『從沉默之中發出的爭論』當然是不可信靠,但是另外也有些非常切實的說明,這裏正如但以理書別處的經文一樣,說明尼布甲尼撒可能是巴比倫歷代君王中最偉大的一個,把一度是對巴比倫最後的一個君王、拿波尼度(Nabonidus)的描述與特性,歸於尼布甲尼撒的身上。如果這種說法是對的話,如果這裏所說的尼布甲尼撒的瘋狂,應當是指拿波尼度的話,我們從這個小插曲之中,就找到拿波尼度王在他即位的一個最危急的時刻,去到阿拉伯的提瑪(Tema in
Arabia),作相當長時間的退休之原因。這件事記載在聖經以外的資料之中(請看一1-2的注釋──上帝的百姓被擄異地)。
在『死海卷軸』之中,發現一份文件,是『拿波尼度的禱告』,這份文件給我們提供一個重要的憑證,說明拿波尼度在提瑪的時候,『渾身生了一種惡性的腫毒』,有七年之久;他必須過一種被隔離的生活,以防傳染。七年之末,有一名猶太籍的法師勸他悔改,不要敬拜偶像,並且承認至高的上帝,結果將他醫好。這一份文件雖然比但以理書的時間稍遲,但提供憑證說明但以理書所反映的起初傳說,是拿波尼度,而不是尼布甲尼撒。另外一個憑證,在一份較為古老的文件──『拿波尼度的事蹟詩句』中可找到──那裏說『國王瘋狂了』。
如果這裏所說的把發瘋的尼布甲尼撒,認作拿波尼度是正確的話,它就給予我們對但以理書五章之謎,提供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我們在第五章會看到,作者把拿波尼度之子伯沙撒當作尼布甲尼撒之子。如果在這兩位君王的名字之間,真個有這種混淆的話,那就很可能在寫但以理書之前,就已經有確認的事實,被用來給作者為其目的而寫成這個故事。
如果這個故事和故事之中的瘋狂君王,皆是作者特意準備和『編造出來』,為適應主前第二世紀,被擄異地的猶太人的社會,這種故事的講法就會有所不同,所強調的重點也會不同。不過,不管這個故事是『編造出來』或是『借古諷今』,讀者都不難看出它暗指他們當時的驕橫而專制的君王安提阿哥,他那越出常軌而怪異的行為,是『全城人皆知的』。大家皆知道,他雖然稱自己為『以皮法尼,意思是(神)顯現』,但當時的人都知道,他是『以皮抹泥』,是『狂人』的意思!他像驕傲的尼布甲尼撒一樣,將來要降卑,成為塵土。
這故事的結局,記載在本章的卅四至卅七節。那時尼布甲尼撒舉目望天,可能是向上帝表示悔改,悔改他自己的驕傲,並且承認至高的上帝在人間掌權。他的這種經驗教導他認識『至高者在人的國中掌權』(25節)。這樣,因人的成就而驕傲(尤其是君王更甚),以及上帝掌權治理世界的主題,成為這一章的開頭和結束,也是整個夢和它的解釋之信息。天使天車的才能,以及人類的拓展,在上帝面前都算不得甚麼,沒有人敢對祂說不。凡不承認上帝統治全世界的人,就要受到審判。讓強大的帝國與驕橫的君王側耳而聽,並且小心謹慎。
尼布甲尼撒蒙上帝光照的結果是他恢復了理智,他的國度重行獲得榮耀和威嚴,他的謀士和大臣也來朝見他,於是他稱讚天上的王,祂使驕傲自高的人降卑。當他一承認上帝的掌權治理時,上帝就使他堅立在國位上。此時他看一切事情皆合理,和可以洞察,並且能夠盡上上帝所賜給他作王的責任。尼布甲尼撒的恢復理智與平安,可以解釋他夢中所見的『樹𣻗』。上帝的審判來得很快,也很可怕。不過並不是把這棵樹全然拔出。上帝按自己的良善,給他保留樹𣻗了,賜他有重新開始之盼望。――《每日研經叢書》